忽然,我抬頭看見一個很像『她』的女孩,那個女孩穿著高中制服,是我們學校的制服,
還用紅色的絲帶在後面紮起一把俐落的馬尾,她不知道在追著什麼的急急往前奔跑,而我
也不知道為什麼的急急追在她的後面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大概已經有5年
以上沒有再這樣長距離又快速的奔跑了,而且是有目標的在追東西,老實說,真的很久沒
有,我停在一個街口喘氣,等到我再抬起頭時,那女孩已經不見,而我,已經出現在學校
門口。

校門口有許許多多的學生進出,我努力的想要從這些穿著一樣髮型相似的高中女孩中,找
到我想要找的『她』,當然,我沒有在這群女孩中找到我要的人,我只在她們的眼中看見
鄙夷的眼神,我想,在這些女孩的眼中看來,我定像是個色杯或是糟老頭吧,呵,不知不
覺,我也到這年紀了,被高中女孩當作是老人的年紀,已經不是當年那,在操場上奔馳著
,在球場上讓女孩尖叫的我了,對自己苦笑了下,跑到籃球場去看那些年輕人打籃球,不
管經過多少年,在球場邊,永遠的畫面,男孩在場上揮汗如雨,博得場邊女孩們的歡呼與
喜愛,不管時間經過多久都是一樣的,越過球場上的人們,我彷彿看見操場上有『她』的
身影,我繞過熱鬧的籃球場,走到當初我們一起聽歌的操場角落,卻還是沒見著『她』,
於是我坐下來,戴上MP3播放著憨人,用當初『她』的那個角度,看天邊的晚霞。

『看到滿天全金條 要煞無半項
環境來戲弄 背景無夠強 天才無夠弄
逐項是攏輸人 只好看破這虛華
不怕路歹行 不怕大雨淋 心上一字敢
面對我的夢 甘願來作憨人 』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卻始終沒有辦法,就像我始終沒有成為我要成為的那種大人
,我始終是成為平平凡凡的一個人,做著平平凡凡的工作,而當初聽見這首歌,以為會
有的不同生活,似乎也始終沒有出現,現在的我,終於可以了解五月天當初暗諷自己所
說的

『我們明明知道許多的夢想許多時候都是不能實現的,但是我們卻不斷的寫出那樣告訴
大家,夢想是會實現的音樂。』

但是,其實聽著音樂的我們都懂,這世界上絕大部分的夢想都是不會實現的,但是我們
卻因為這些音樂而有了可以相信的力量,於是明明知道,夢想不會一一的實現,卻就那
樣傻傻的夢了,相信了,也或許因為那樣子的夢了,那樣子的相信了,所以才可以有力
量與勇氣來面對這世界的冰冷與殘酷吧!!

眼神越過操場上在練田徑的人,我看見了一對母子,那母親看起來很高貴,很有氣質,
有點像『她』,手上牽著可愛的小女孩,真的很可愛,跟媽媽很像,是那種一眼就可以
看出來是母女的那種,但是這一次,我沒有再像剛剛那樣的衝動起身去追,只是就這樣
靜靜的看著她們,我想著,如果是『她』,她現下應該也有著很美好的家庭吧,或許她
的丈夫會是醫生會是某公司的董事長,不然起碼也會是身價千萬的科技新貴吧,回頭看
看我,我是什麼?只是一個小小公司的業務員,有一台國產車,一層20坪的小公寓,雖
不是很差,卻也談不上有成,但或許在現在的台灣,我是該知足了。

「笑什麼?」身邊忽然有人坐下,我訝異的轉頭,看見剛才的少婦坐在我身邊,我,笑了……
「沒有啊,想到一個……應該算是朋友吧!」她,聞言笑了。
「妳呢?笑什麼?」
「沒有,我也想到一個,應該算是朋友的人!」我笑了,我知道,這是『她』沒錯,看
著她微笑的側臉,忽然有種看到那天的她的感覺。
「妳都沒變。」
「呵!怎會?我都是一個孩子的媽了!沒變?時光都用跑的過了十年。」
我瞇起眼睛看著天邊的紅咚咚的太陽,笑說「可妳剛剛的側臉,讓我想到那一天下午的妳!」
「呵……」
「妳……現在過得如何?」
「呵,我以為你要問我,我變成了怎樣的大人才是!」她嘆了口氣,然後又微微的勾起嘴角說
「我啊,好啊,你呢?」
「呵,我以為妳要問我,我變成了怎樣的大人才是!」我學著她的口氣,說了一遍。

她笑了,一如過往的直接「好吧,那你變成了怎樣的大人?」
「我,一個普普通通的大人,永遠在傍晚的西門町低頭快步走過,帶著蒼白的臉提著公事包像
在追趕什麼往前,汲汲營營過生活,變成我最唾棄的那種大人,沒有夢想,有話不敢說,腦袋
中只有客戶只有生活只有錢。」說完,我自己鬆了一口氣似的,深深的嘆了口氣兒「妳呢?」
問得很輕鬆,我卻很緊張。

「我嗎?」她挑了下眉「我啊,也並沒有成為我當初所說所想要成為的那種大人,我還是舊那
樣跟著我爸媽的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了,我乖乖的讀完高中以第一名的姿態畢業,然後到國外
讀大學,然後研究所,然後,為家裡的事業,聽話的根一個企業的小開結了婚,然後生了孩子
,老公有錢有外遇,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少我還有孩子,我有錢我可以生活,老實說,沒
有什麼不好的。」

聽起來,並不如她所言的『好』,就像那一天下午一樣,她很平淡的說著她所謂好的生活,只
是這一次,她不是咆嘯哭泣,只是這樣平靜的說出她這幾年的生活,笑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嘴角還可以帶著微笑,老實說,我很佩服她,相對的,我根本是很不敢面對我自己,過的是現
在這樣的生活。

「妳,要聽歌嗎?」說完,我為她戴上耳機,我們就沒有再說話,只是這樣,靜靜的聽著憨人
,一遍又一遍,她抬著頭望向天看,和那天一樣的角度,然後,流下淚來,小女孩跑過來摸摸
她的臉,她抱著孩子,靜靜的啜泣起來,我,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的看著她,原來,我們
都沒有改變些什麼,她始終是當年那一個,大家看起來很優秀過得很優渥生活的她,而我,依
舊是當年那一個,想要抓住一些什麼東西,卻始終抓不住的男孩。

「我們變成了這樣的大人,那我們留下了些什麼?」耳邊,傳來她悶悶的聲音。

我抬頭望向天空最後的一抹橘色浮雲,沉默許久,才看向她「我不知道,老實說,我真的不知
道,但是我想,一定有留下些什麼的,因為留下了些什麼,所以我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大人
,不是嗎?」

耳邊的音樂,停了,我看著消失字幕的MP3,沒有說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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