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 the day to come

打開門，面對一室的安靜與黑暗，牆上的時針指向12，分針指向6，凌晨十二點半，
我剛到家，什麼都沒有，只有我，只有一室的孤單迎接我，習慣性的，把音響打開，
也老樣子的，還是那幾片五月天，很巧的，卻放到了〈憨人〉，我把領帶拉開，躺在
沙發中，望向牆上的鐘，看他滴答滴答的走，想要伸出手抓住他，要他停，卻抓不到
，當然，即使讓牆上的鐘停下，時間並不會。一個人面對這一是的靜謐，只有音樂陪
我，只有這首歌，瞬間，我感到自己的脆弱，努力的想要想起，那一年，我究竟說我
想要成為怎樣的大人？那時候，我似乎也聽著這首歌，那時候，我也因為這樣的音樂
，而落淚了！

陽光很燦爛，帶著青草香的微風迎面拂來，她清秀的臉龐因為長髮的被風吹開而顯得
更清楚，她的臉上帶著一抹微微的笑，眼睛炯炯有神，我看著她，不知不覺出神了，
想著，她所謂的遠方，是我可以到達的地方嗎？

「這是我最喜歡的五月天……」我記得，這是她回過頭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還記得那天，當她靠近我，為我帶上耳機的那一瞬間，我不知如何回應，想著她這動
作有什麼意義，是否在暗示著我什麼，只是她，只是這樣的告訴我那一句話，跟我分
享，她最愛的那首歌，也是陪伴我們度過那樣青澀又難熬的年代的唯一支柱。

說真的，那天是我們第一天見面，只是那樣的在學校操場上偶遇，只是有過一面之緣
的人，如果沒有那一天下午，我想，我們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交集吧，平凡到連老
師都不願意花力氣記住名字的我，和校董千金的她，能有什麼交集？不該有任何交集
，也不需要有。

但是那一天的操場，像是有魔力似的，讓我們有了交集，或許這就和這世界上只剩下
我和她的情境一樣吧，因為只有我跟她，於是，她對我說了話，有點，不得不的狀態
，卻又像是隱隱約約注定好的那樣。

「你聽到的是怎樣的我？」她忽然轉過頭來這樣問我，堅定的眼神，讓我驚訝。
「嗯……校董的女兒，長得漂亮有氣質，會鋼琴會畫畫會跳舞會讀書，什麼都會，完
美的資優生。」說完之後，有種想打自己巴掌的感覺，關於描述一個人，我剛剛所言
，真是最最膚淺到極致的了。

「嗯，好像我每次聽到的一樣，就是這樣！」她苦笑著，看向遠方，對於我們看到她
的極至美好，她似乎沒有享受，這是我第一次懷疑，她其實並不是我們以為的那樣開
心與幸福。

「我……其實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我討厭鋼琴討厭讀書討厭跳舞討厭假裝溫柔假裝
氣質假裝乖巧，我會這些，只是我爸媽要我去做，我必須做，我不得不做，有時候，
當我做著那些事情，我不知道，那正在執行工作的，是不是我，還是只是一枚機器人
，有時候，我懷疑我自己不是一個人，我懷疑，我是不該有思想的，因為我爸媽並不
希望我有，反正所有的決定都不是我的決定，要向左向右走也是他們的話，這個可以
那個不行，其實我也想要大笑，我不想要在貴賓席上看五月天，我不想要有特權，我
不想要當一個假裝的公主，我不是，我不是。」看著她奮力吶喊，哭泣，我卻使不上
力，只是聽著耳機裡的音樂，不斷的replay，replay…...

「妳有沒有想過長大後想要變成怎樣的大人？」不知道為什麼的，我就是沒頭沒腦的
問了她這個問題，即使她說她不能有思想，卻還是會有的吧，莫名衝動的想要知道，
於是，問了，其實答案是什麼，並不重要。

「我想要成為一個不要忘記夢想的大人……」
「不要忘記夢想的大人啊！」重複著她的話的同時，我問著自己，那我呢？卻沒有答
案，或許因為，沒有人問過我這樣的問題吧，未來，呵，對那些老師大人們而言，我
的未來或許是不存在或是一塌糊塗吧，所以沒有人問過我這樣的問題，我自己，也沒
想過。

「你呢？」
「嗯？」
「你有想過未來要成為怎樣的大人嗎？」
我沒有回答她，不是因為我不回答，只是我不知道要怎樣回答，如果我有夢想，或許
我會跟她說一樣的答案吧，但是因為夢想不存在，於是我，不知道要怎樣回答。

「你有看過藍色大門嗎？」沉默一陣後，她突然問我，我搖了搖頭，我不怎看電影的
，何況是國片。

「它裡面有一幕是這樣說的『如果我們留下了什麼，那麼我們就會變成怎樣的大人，
一定會留下些什麼的，一定會的』。」我微笑了，是啊，想什麼呢？現在的我們一定
會留下什麼的，而留下什麼的我們，就會成為怎樣的大人，那又何必去猜測未來呢？
只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不要變成這些〈大人樣子〉的大人，我想，這就是我希望
我以後變成的大人的樣子吧！

「我們，十年後，再回來這裡，看看我們成為怎樣的大人好不好？來我們打勾勾。」

很奇妙的，認識不過1萬兩千秒的我們，竟然訂了十年後的約，而天知道的是，十年
後，是存在的嗎？我想，這樣傻氣的約定，足以證明，我們真的不過是孩子，以為，
有無數個未來會不斷出現的孩子。